野蠻生長的時代可能要結束了。1月2日,《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嚴禁有害APP進入中小學校園的通知》文件正式下發(fā),在國家層面再次重申嚴禁有害APP進校。資本市場的臉色也不那么好看了,一級市場投資縮水,二級市場股價暴跌,在線教育的下半場不好熬了。
經濟放緩,但教育恒熱,中國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,再窮也不舍得窮孩子,買不起學區(qū)房,至少還上得起校外輔導班。
中國父母的心態(tài),在前幾年催熱了在線教育——但在線教育終歸是生意不是公益,部分APP套路滿滿,貓膩多多,比如,違反教育部禁令開展奧數培訓,暗藏游戲、廣告、軟色情內容等等。
野蠻生長的時代可能要結束了。1月2日,《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嚴禁有害APP進入中小學校園的通知》文件正式下發(fā),在國家層面再次重申嚴禁有害APP進校,對整個行業(yè)健康發(fā)展起規(guī)范引導作用。
政策嚴管之后,資本市場的臉色也不那么好看了,一級市場投資縮水,二級市場股價暴跌,在線教育的下半場不好熬了。
在線教育四大亂象
從一線的北上廣,到三四線再到基層市場,在線教育的用戶遍布全國,艾媒咨詢12月初發(fā)布的報告預測,預計2020年,中國在線教育用戶規(guī)模將接近3億。
其中,過半用戶來自K12階段。艾媒咨詢估測,2018年中國在線K12的市場規(guī)模大概3500億左右——蛋糕不小,廝殺愈烈,高壓之下,不少APP鋌而走險,為流量,為營收,突破下限,亂象疊嶂。
12月初,南方都市報曾在線測試了30家在線教育APP,完全合規(guī)的幾乎沒有,時隔快1月,《財經故事薈》又測試了幾款問題APP,發(fā)現部分平臺,并未徹底整改。
一,無視禁令,奧數班擦邊球
盡管教育部近年來連續(xù)發(fā)布奧數禁令,但奧數熱似乎持續(xù)不衰——叫停,是因為奧數培訓,對大多數孩子有害無益。
中國著名數學家吳文俊院士提起來奧數就情緒激動,“害孩子,害數學,奧數走上邪路了,非但起不到正面作用,反而起到反面作用。”
家住昌平的劉女士,家有一兒一女,兒子當初被逼上奧數班,適得其反,反而產生了厭學情緒。今年上小學三年級的女兒要不要上奧數呢,劉女士很糾結,“不上的話,別人都上怎么辦?”
正如劉女士所說,多款在線教育APP,都在或明或暗推廣奧數內容。
點開作業(yè)盒子APP,里面的學霸計劃聲稱,“讓學生在闖關中掌握奧數的計算技巧”,“看奧數培優(yōu),探尋小學數學奧秘”;
而天天練APP的小學VIP特權中,則包含小學奧數等內容;
相比于作業(yè)盒子和天天練的“官宣”;家有學霸APP相對隱蔽,在平臺搜索“奧數”,會出現昵稱為“奧數老師”的教師。
而之前被南方都市報曝光的一些APP,已經下線了奧數相關內容,但“卓越班”等名字,也有點瓜田李下的嫌疑。
過度泛濫的奧數教育,其實并不適合大多數中小學生,包括奧數在內的超綱教學,也讓中小學生減負成空。
《2018中小學生減負調查報告》(以下簡稱《報告》)顯示,小學生中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百分比僅有23.99%。隨著年級升高,睡眠不足8小時的學生比例也越高,其中,六年級學生中,39.5%的學生的睡眠時間不足8小時。
中小學生不堪重負,身心俱損,是教育部多年來連續(xù)發(fā)布多道奧數禁令的原因。
二,偷置收費項目,誘導未成年人付費
教育已經成了不少家庭的沉重負擔,中國教育學會名譽會長顧明遠稱,“家長陪孩子上輔導班平均每周六小時,一年平均費用12000多元,最高的達到30萬元?!?/p>
北京朝陽區(qū)王女士告訴《財經故事薈》,她的女兒剛上六年級,每周一周二,以及周末兩天,都要上不同的輔導班,一個月花費達幾千元,“負擔沉重”。
但是,更讓她生氣的是,有些在線教育APP引誘未成年人在線消費。
去年,上小學五年級的小奇使用過一款在線教育APP,這款APP是學校老師推廣安裝的。英語老師每周在線布置兩次作業(yè),每次完成作業(yè)需要20-30分鐘,為了使用方便,這款APP綁定了小奇媽的支付賬號。
一周內,小奇媽媽的銀行卡被扣款600多元,后來查詢發(fā)現,小奇偷偷在線購買了游戲項目。
針對這一家長集體吐槽的槽點,有些在線APP已經做出了整改,比如在老師端、學生端沒有付費入口,如此一來,徹底切斷未成年人不理性消費的渠道,付費入口設置在家長端APP,并設置獨立密碼,實現支付安全。
三,軟色情、借貸廣告
擦邊球的奧數培訓讓劉女士頗為糾結,APP上的不良內容,就讓劉女士憤怒了。
南方都市報的測評發(fā)現,學習寶包含軟色情內容,作業(yè)精靈旗下的App上線了不適合未成年人的廣告。
上述測評透露,學習寶的社區(qū)版塊,自稱高一的學生用戶發(fā)布親吻自拍,而初二用戶則發(fā)帖,“找男朋友”,“找對象”“誰要我”等等。
作業(yè)精靈APP的開屏廣告,則是相親廣告和在線借貸廣告。
不過,《財經故事薈》發(fā)現,學習寶已經下線了社區(qū)版塊。作業(yè)精靈的開屏廣告也已撤下。
“被媒體曝光一下,就下線了,未來會
不會上線呢?”劉女士的擔憂并未完全消除。
四,電話騷擾,狂轟濫炸
為了拉攏新用戶,在線教育的普遍做法是“狂轟亂炸,電話推銷”。
上述王女士告訴《財經故事薈》,她曾讓女兒在某平臺試聽了一節(jié)免費課,接下來,平臺對她的電話騷擾、微信騷擾持續(xù)了小半年,“每周兩三次,我已經說了多次,讓他們別來電了,沒用!”
成都七中的那塊屏幕,讓邊遠地區(qū)的學生和名校同學異地同堂上課,“互聯網+教育”似乎讓教育平權咫尺在望——但光鮮亮麗之下,在線教育也有藏污納垢的陰暗角落。
下半場:合規(guī)化,自造血
野蠻生長的在線教育,要迎來合規(guī)整改、優(yōu)勝劣汰的下半場了。
今天下發(fā)的《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嚴禁有害APP進入中小學校園的通知》,明確禁止有害APP進入校園。而在去年12月初,教育部下發(fā)的《關于健全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整改若干工作機制的通知》,明確規(guī)范在線教育機構,“要按照線下培訓機構管理政策,同步規(guī)范線上培訓機構”。
兩份《通知》陸續(xù)下發(fā),嚴格執(zhí)行之后,不合規(guī)、踩紅線、擦邊球的在線教育APP,將迎來重創(chuàng)。
連過去樂觀認為教育沒有寒冬的新東方教育集團董事長俞敏洪,也改變口風了。在此前的烏鎮(zhèn)互聯網大會,俞敏洪呼吁在線教育企業(yè)嚴格自律,政府部門拿出相應規(guī)范,他犀利地指出,“這個領域一爆雷就是大雷?!?/p>
嚴格遵守教育部新規(guī),是在線教育的唯一可選項。
某在線教育平臺高管告訴《財經故事薈》,“現在還有個窗口期,我們的業(yè)務受到的影響暫時還不大,但我們也做了準備,比如鼓勵平臺老師盡快獲得相關資質”。
隨著政策的收緊,在線教育在校推廣的關卡越來越嚴格了。對于大多數在線教育平臺來說,進校推廣最精準,但進校的前提是合規(guī)。
比如,作業(yè)盒子高管在介紹經驗時就曾透露,作業(yè)盒子進校,前提是得到主管部門(包括教委、學校)的支持。但在政策收緊的前提下,作業(yè)盒子奧數等違規(guī)項目如果不能及時整改,其進校渠道必將受阻,導致新用戶斷流,未來潛在的營收機會,也將大打折扣。
在政策高壓之外,在線教育遇到的第二大挑戰(zhàn)來自趨冷的資本市場。
投中研究院的統(tǒng)計顯示,2018年上半年,風投基金募集規(guī)模同比下降74.59%。
風投市場的寒意,傳到了在線教育市場。前瞻研究院的數據顯示,2018年截至11月,在線教育共計融資200筆,與2017年持平。
一級市場遇冷,二級市場則以暴跌回應。東方財富的數據顯示,2018年,港股今年上市的7家教育公司,共計跌掉近百億元市值。而在A股上市的教育明星股全通教育,估計更是從高點時候的90多元左右,跌到了5塊多,市值縮水率高達90%以上。
政策嚴控和資本斷流的雙重壓力之下,自我造血功能成為了熬過寒冬的必選項——前述在線教育APP上暗藏收費、借貸、相親類廣告,也就不足為怪了。
沒有造血能力,同時融資不暢的公司,已經陷入深淵,上海理優(yōu)一對一、學霸一對一等一些K12在線教育平臺被爆現金流斷裂,嗨課堂被老股東昂立接管,CEO換帥。
開源無門,就先節(jié)流。
一些在線教育類APP,可能會通過“優(yōu)化員工”等減少支出。被爆造假的成長保,已經開始了批量裁員;而來自脈脈的爆料截圖顯示,作業(yè)盒子要求員工嚴格遵守10106新工作制,有員工不滿吐槽,該CEO實名DISS不奮斗者請離開。
當然,在線教育的長遠價值依然是共識,成都七中的那塊屏,已經證明了在線教育的恒遠價值,它承擔著教育平權的重任。政策收緊,資本遇冷之下,反而能促進行業(yè)的優(yōu)勝劣汰,當泡沫效應擠出,惡性競爭減少,頭部的合規(guī)APP,反而迎來良時。
但能達到這個標準的在線教育APP或許不多,接下來,大批長尾的、不合規(guī)的在線教育APP失血甚至倒閉,或許是大概率事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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